5
走到最里边的墓碑，我静静地看着黑白照片上定格的笑脸。
终究是没忍住，泪还是滑了下来。
这是我最亲的亲人，也是我此生无法忘却的痛。
五年前，我外出办事，等到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。
那时我还是个一直依赖哥哥的小女孩，我办事的地方离家也远，正巧碰上江晏也有一个重要会议。
本可以打车的我最后还是撒娇想让哥哥来接我。
我没等来人，却等来了他的死讯。
我始终忘不了我赶到那个巷子时，陈清月就坐在地上，脸色苍白地抱着我哥的尸体，他身上的刀口还不住地涌出鲜血。
那之后我就精神恍惚下也出了车祸，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。
那个巷子的监控已经废弃，我哥是警察，经过陈清月的描述，警方最终断定是仇人寻仇。
要不是我任性，他不该遭此横祸……
可让我一直不解的是，我哥在警局并不算特别重要的职位，怎么会被如此针对……
“你是……岁欢？”
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带着迟疑的声音。
我错愕抬头。
是我哥曾经的同事，萧齐。
“之前的小姑娘成熟了不少啊，记得曾经来警局找你哥的时候还活泼得不行。”
“怎么如今沉稳了，还自己躲在这哭，想你哥了？”
看到他我不禁有些意外，还有几分亲切。
“萧齐哥，真是好久不见，你怎么在这啊？”
他走过去把带的酒和花放在墓碑前，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沉重。
“每年这段时间我总会来看看岁安。”
“更何况……关于他的案子有新进展我也想让他听一听。”
新进展？
我突然心头一跳，正要开口问他。
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切进来打断了我。
“林岁欢你什么意思！不过是一场意外，你连听我解释的耐心都没有吗？”
“我不会离婚的。你要非要闹，那就多想想你妈。”
“她本来就因为你害死你哥厌恶你，如今你又要整幺蛾子破坏这个家，你猜她能不能承受的住。”
我的心口好像被狠狠蛰了一口，四肢都麻木了。
我看上的男人就是这么恶毒又卑鄙的小人。
我匆匆道别了萧齐，胸腔里憋着一股气，立马开车往家赶。
我压抑着怒火，打开门只看见陈清月楚楚可怜地坐在沙发上。
我冷着脸问她。
“江晏呢？”
陈清月带着一副讨好的笑容。
“阿晏……他有急事去公司了。”
“欢欢，我真的对不起你，只是那天我们都喝了一点酒，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可你也知道你不能生孩子，阿晏他是个正常男人，你哥他……”
我再也忍不住了，用尽全力扇了她一巴掌。
我真恨自己从前没认出陈清月这么大一朵白莲。
隐晦地拿我最痛的事捅刀子，还不知廉耻地把和别人老公上床这件事说的好像是我有错。
“你是真想劝我吗陈清月？那我告诉你，我一定会和江晏离婚，你好好劝劝他吧。”
“有这时间多花些功夫怎么才能给你们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。”
我丢下她转头就走，开车去我妈那里。
6
自从哥哥死后，我妈对我也有些许的疏远。
还有就是我自己不敢面对她，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的女儿死了，她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。
哥哥死后我们家再没聚过餐，我有什么东西都是托江晏带去给她。
可如今离婚的事，她有知情权，也该由我亲自告诉她。
听了萧齐的话，我也有些事情要问我妈，有些事情这么多年也该直面了。
盯着眼前的木门犹豫许久，我轻叩几声。
“谁啊？”
听到熟悉的声音，我眼中涌出热意，又生生憋了回去扯出一抹笑。
我妈猛地拉开门，看到我的那一刻眼中几种情绪匆匆闪过，最后只剩几分疏离。
我妈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头进去了。
踌躇时，又听到她的声音。
“又不是没钥匙，敲什么门……我火上炖着东西，一会过来搭把手。”
我再也忍不住，应了一声忙抹了把脸，放好东西过去帮忙。
饭桌上，一时间我们谁也没说话。
最终我打破了沉默。
“妈，我要跟江晏离婚。”
“还有哥的事情……萧齐哥说查出了一些别的事，我想……”
我妈猛地放了筷子。
“日子怎么过是你的事，不用和我商量。”
“你哥的事也别再提了，他一生尽职尽责也没树敌，那件事就当他的命数如此了！”
我妈低着头，肩膀却在不住的颤抖，我强忍心中的不忍还是将今天和萧齐的对话告诉了她。
听完后我妈竟平静了下来，把我哥生前她所知道的全都又跟我说了一遍。
越听我越觉得我哥的死有疑，决定联系萧齐。
出门时，我妈叫住我。
“欢欢，妈不怪你，这也不是你的原因，妈都知道的……”
“以后把自己的日子过好，别再自责了。”
说完她关上了门，隔着薄薄的一扇门我隐约听到了她的抽泣声。
这么多年压在我心上的大石终于落下，它化作风托起了我。
我也应该去做我应该做的了。
我和萧齐再次来到了当年我哥出事的那条巷子。
五年过去，再有蛛丝马迹估计也都烟消云散。
可或许我哥感受到了我们的期盼，最后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废弃的监控。
那个地方早就杂草丛生，还因为这几年的房屋变迁隐在砖瓦间。
我很担心这是否能修复，萧齐却笑了。
“这种程度的监控摄像头对目前警局的设备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。”
最后，萧齐郑重地看向我。
“当年做不到的现在都有了，我国的公安不会落掉任何一个正义的。”
在等待摄像头恢复的日子里，我也学了不少关于类似事件的相关法律。
我能做的太少，但绝不会在真相大白之刻掉链子。
而且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的真相和陈清月脱不了干系。
这些天江晏以无数种理由想要见我，我都躲开了。
直到他再次打来电话，我在电话里听到另外一个声音。
“岁欢，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，你不要怪阿晏……求求你来见我们一面。”
听到陈清月的声音我心里不住的冷笑。
这次我答应了。
7
再次见到江晏的那一刻，我想我会觉得心痛，觉得愤怒。
可看到他的那一眼我只觉得平静，如死水般的平静。
反倒是江晏看到我的时候疲惫的脸上划过一抹亮色。
我面色如常地再次把离婚协议递了过去。
“签了吧，我们好聚好散。”
江晏没接话只是面色复杂地看着我。
“欢欢，我们本不该这样的，我爱的是你，不曾变过。”
“关于清月的事情我很抱歉，我也会尽我所能地补偿你。”
“欢欢，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，那个孩子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。”
“清月也答应孩子生出来就记做你的，看在你哥的份上，我们和好吧。”
看着江晏无耻的嘴脸，我忍不住讽刺地笑出了声。
“你多大的脸啊江晏，我真是眼瞎了当时看上你这样的人。”
“看在我哥的份上……呵，我就是看在我哥的份上才更应该离婚！”
江晏见我拒绝，脸上出现几分愠怒。
“林岁欢你当自己三岁小孩吗！就算你不为大局考虑也得想想你妈她……”
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想用我妈来绑架我。
江晏话未说完，陈清月来了，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。
“岁欢，是我不对，是我对不起你，对不起岁安。”
“你想要我怎么赎罪都可以，求你别怪阿晏。”
她哭得梨花带雨，好不可怜。
江晏立马神色心疼地去扶她。
看着这两个人这副样子，我好笑地开口。
“怎么？陈清月你还没说服江晏和我离婚吗？你的阿晏不要你吗？”
陈清月脸色一白，眼见江晏又要发作，我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看到备注我急忙接起来。
“欢欢，你哥的死果然不是意外，那分明是蓄谋！”
“但这件事涉及你嫂子，还需要你看过以后才能做决定。”
萧齐紧接着发了一段视频过来。
视频画质虽然有些模糊，但基本可以辨认出上边的人是谁。
我将音量调到最大，基本可以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话。
画面上一个陌生男人拿着刀，目光狠狠盯着陈清月。
“你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才离开我的吗！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！”
陈清月死死拽着我哥的衣角躲在他身后，声音颤抖。
“我们的事早就过去了，你放过我吧。”
“你要是再乱来，我老公可是警察，你会去坐牢的！”
那个男人不但没有退缩的意思，反而被激怒一样拿着刀冲了上去。
“还想吓唬老子，我今天就砍了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！”
那个男人显然是有些东西在身上，一点没落下风。
可还是可以看出来这样打下去那男人有些体力不支了。
突然，他刀锋一转，直冲着角落里蜷缩的陈清月而去。
我哥的速度更快，我能看到他是可以打开男人的手的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陈清月动了。
她似是用尽全力推了我哥一把，亲手把他送到了男人的刀前。
刀尖直直插进我哥的心脏，一时间三人仿佛静止一般。
那男人突然清醒一样慌乱地抽出刀。
“不是我……不是我，是你这贱人！是你把他推到刀上的！我没想杀他，没想杀他……”
男人踉踉跄跄逃跑了。
陈清月慌乱地四处张望，却迟迟没有打急救电话。
我就这么看着我哥倒在地上，陈清月蹲下将他抱在怀里，直到后来我们的出现。
我沉默着，压抑着心中的刺痛与怒火，直直看向已经抖成筛子的陈清月。
她身边的江晏也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她。
8
“清月，岁安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？”
证据摆到面前，江晏居然还选择信她。
我和我哥简直是最大的傻子，竟然把真心捧到这样一对恶心的狗男女面前。
可现在的陈清月早已辩无可辩。
她再次跪到我面前，死死抓着我的衣角。
“岁欢，你看在我这么多年照顾妈的份上，你原谅我，原谅我好不好……”
“我会赎罪的，孩子我可以不要！或者，或者我送给你，求你不要揭发我。”
“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错，对！就是他的错！不是我……”
看着陈清月神志不清地喃喃自语，我心如刀割。
我哥那样好的人，陈清月她怎么忍心……
我狠狠甩开她，硬生生压着想拿起桌上餐刀的冲动，视线直直射向陈清月。
“现在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，我们法庭上见吧！”
我又看向旁边愣在原地，脸色苍白的江晏。
“离婚协议书尽快签了吧，我不介意开庭那天你顺路拿给我。”
说完我立马开车去了警局。
我向萧齐明确表达了我的诉求，我要告陈清月。
萧齐也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开庭证据，只等我的决定。
证据齐全，律师给力，基本没废多少力气就判决了陈清月。
可由于她怀着孕，刑罚暂缓。
看着怀里哭晕过去的我妈，我恨不得立马杀了陈清月。
江晏满脸愧疚地将离婚协议递了过来。
“欢欢，我知道错了，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？”
我好笑地看着他现在这副样子。
“江晏，我又不是垃圾桶，不回收垃圾，从你让陈清月怀上孩子那一刻就应该知道我们没可能了。”
江晏带着几分希冀的眼神瞬间灰暗了下去。
之后几天我一直在照顾我妈，暂时没有去江晏那里收拾东西。
反倒他三天两头上门来送东西，却又让我冷言冷语打退了回去。
直到不知道多少次江晏再来，我终于忍无可忍，决定赶紧和他一刀两断。
到了江晏那，却让我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。
陈清月楚楚可怜地站在餐桌边，桌上全是我喜欢的菜色。
一看我就知道是江晏告诉她的，来拿个东西真是多余跟他说一嘴。
“岁欢，听阿晏说你要过来拿东西，我做了你爱吃的，让我们最后一起吃一顿饭好吗？”
我不动声色与她拉开距离。
“陈清月，你怎么会认为我还愿意和你一起吃饭，毕竟你这又不是什么能让我恢复生育能力的灵丹妙药。”
“你和江晏真是天生一对，即便知道真相他居然还愿意留你在这。”
陈清月脸色刷一下白下来，眼神里是不再伪装的恶意。
“是啊，阿晏就算不爱我，他也舍不下我们的孩子啊。”
“可你呢林岁欢，你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。”
我立刻怒上心头，极力克制着想要掐死她的欲望。
陈清月一步步向我逼近。
“凭什么，凭什么林岁安那么爱你，江晏也爱你！”
“就算是你不能生孩子了江晏还那么爱你，明明我和他认识的更早，他居然连被下了药都不肯碰我……”
看着陈清月状若癫狂，我讥讽地看着她。
“我哥把真心捧到你面前，到死都要保护你，他那么爱你，是你太贪了。”
“不，那是他应该做的！那是他的职责！不是我的错，不是我的错……”
陈清月颤抖着扶住桌角，却突然目光射向我，尽是狠毒。
“林岁欢，你去死吧！”
她露出手臂边藏着的餐刀朝我狠狠刺过来。
我避开她的肚子去挡，手臂堪堪划过刀刃。
就在这时，门被大力踹开，是萧齐。
只见陈清月一个慌乱踩在掉落的摆件上，摔在了地上，我见状急忙夺过她的刀。
陈清月脸色惨白，裙子上渐渐染上血迹。
我和萧齐立马带上她去往医院。
9
早在去江晏那里之前，我就联系了萧齐，让他把监控警员暂时撤到外边。
据萧齐的消息，江晏已经很久没回来了，我去之前和江晏说一声本就是要刺激陈清月。
我总觉得她还瞒了什么。
于是，我们给了一个邪恶的花苞开花的机会，让她在合适的环境里尽情释放她恶意的花香。
陈清月不知道的是警方早已经在和江晏商量后在家里装上了监控。
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门外的萧齐看在眼里，包括她说的每一句话。
孩子大概率不是江晏的。
去医院的车上，我和萧齐对了眼色。
陈清月的孩子估计是没了，可身为孩子的“爸爸”，江晏总要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。
我们加急送了孩子的血液样本和江晏的去做鉴定。
陈清月死了，死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的第二天。
“你听说了吗，刚流产的那个女人突然大出血，江医生主刀给人开肠破肚了。”
“真想不到，江医生平常看着人模人样，怎么下这么大死手。”
“诶，来了来了……”
我听着旁边的议论声，看着朝我走过来被拷着的江晏。
他看到我的那一刻死寂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光彩。
“欢欢，我给你报仇了，你原谅我好不好？”
我看向他的目光中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江晏，这是你们的报应，别扯上我，我嫌恶心。”
江晏被判处死刑，与此一起被调查出来的还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。
在一次出差，家里只有江晏和陈清月两个人，她给江晏下了药。
可当时他并没有碰陈清月，江晏酒醒过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，在陈清月的欺骗下误以为孩子是他的。
自那之后，江晏利用职务优势跟很多女病人暧昧不清。
这件事，是那次被我撞见所谓的同事的妹妹爆出来的。
她也是受害者，可迫于江晏的威胁却不敢发声，是那次我的推门让江晏有了忌惮。
之后的日子里我继续学习法律知识，考了相关的资格证。
我开了相关的自媒体账号，并且将江晏的例子作为教训发布普法自救视频。
更多受害人在评论发声。
或许正义会迟到，可它一直都在马不停蹄赶来的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