祠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，辰风的声音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清晰回荡。
“二长老。”
“现在，你还认为我是‘血脉诅咒’吗？”
“你还认为，我是天生废脉吗？”
每一个字，都重重敲击在辰威的心口，也敲击在所有曾经附和过他的人心上。辰威那张原本还算威严的脸，此刻只剩下灰败。
他嘴唇哆嗦着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，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。想要反驳？拿什么反驳？祭坛上的异象，那浩瀚的混沌，那神圣的血脉气息，将他毕生的认知和算计，都化作了一个笑话。
他死死盯着祭坛下的辰风，那个被他鄙夷、打压了十几年的“废物”。
恐惧，难以言喻的恐惧，像冰冷的毒蛇，缠紧了他的心脏，让他无法呼吸。这恐惧并非仅仅来自辰风可能的报复，更多的是对那打败性真相的茫然与绝望。
太古神族血脉！太初混沌体！
这到底是什么怪物！辰家怎么会……
“噗通。”
辰威再也支撑不住，膝盖一软，整个人瘫倒在地。他保养得一丝不苟的长老锦袍，沾染了地上的灰尘，显得狼狈不堪。他眼神涣散，仿佛魂魄都被抽离了身体。
跟在他身后的几位长老和核心子弟，个个面无人色，筛糠般抖个不停。有人甚至悄悄往后缩了缩，试图远离这个权势倾塌的中心。
完了。
彻底完了。他们的前途，他们的依仗，随着辰威的倒下，烟消云散。
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，是大长老一脉。
短暂的呆滞后，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爆发，瞬间席卷了他们。压抑了十几年的憋屈和愤懑，在这一刻尽数释放。
“辰风哥！好样的！”一个年轻子弟忍不住低呼出声，随即被旁边的人激动地拍了一下后背。
“苍天有眼！我辰家麒麟子，蒙尘十几年，终放光华！”一位老者激动得老脸通红，胡须都在颤抖。
他们望向辰风的眼神，充满了激动、崇拜，如同看到了救世主。
这是他们辰家的希望，是他们这一脉未来的擎天之柱！
“肃静！”
家主辰远山的声音响起，不高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，瞬间压下了所有的骚动。
祠堂内再次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汇聚到了这位掌控辰家命运的家主身上。
辰远山缓步走到瘫软在地的辰威面前，目光平静地俯视着他。
“辰威，你可知罪？”
辰威身体剧烈一颤，涣散的瞳孔似乎聚焦了一瞬，他张了张嘴，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：“家主……我……我一心为公……”
“为公？”辰远山打断他，声音里听不出喜怒，“你身为家族二长老，手握重权，不思家族兴盛，反而妒贤嫉能，因一己私利，险些将我辰家万年不遇的天纵奇才扼杀于微末，此为罪一。”
“你颠倒黑白，混淆视听，散布血脉诅咒的谣言，动摇家族根基，污蔑神族血脉，此为罪二。”
“你拉帮结派，党同伐异，将家族资源倾斜于己方，打压异己，破坏家族团结，此为罪三。”
辰远山每说一条，辰威的脸色就更白一分，身体也瘫软一分。
“桩桩件件，哪一件是为了家族？”辰远山的声音陡然转冷，“你可知罪？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辰威彻底说不出话来，只剩下绝望的喘息。
“从今日起，剥夺你二长老之位，废除全身修为，打入后山思过崖，终生监禁，非死不得出。”
冰冷无情的判决，如同九幽寒风刮过祠堂，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。
废除修为，终生囚禁于不见天日的思过崖。这对一个曾经权倾家族的武道强者而言，比死更难受。
辰威猛地抬起头，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与不甘：“家主！不！我为家族立过功！我为家族流过血！你不能这么对我！我是长老！”
“聒噪。”辰远山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，目光锐利地扫向人群中早已面无人色、抖如筛糠的辰宇，“至于辰宇。”
辰宇浑身一激灵，如同被点了名，双腿一软，差点也瘫下去。
“仗势欺人，心性顽劣，屡次欺凌同族辰风，败坏门风。”辰远山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，“不堪造就。”
“即刻起，废除修为，逐出辰家，永世不得踏入辰家祖地半步！”
辰宇如遭五雷轰顶，彻底瘫软在地，涕泪横流，语无伦次地哭喊：“不……爹！救我！家主饶命！我错了！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然而，他的哭喊只换来周围鄙夷或冷漠的目光。
没人同情这对父子。他们昔日的跋扈嚣张，早已得罪了太多人。如今墙倒众人推，不少人眼中甚至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快意。真是风水轮流转，报应来得快！
几个执法弟子上前，面无表情地拖起如同烂泥般的辰威和辰宇，向祠堂外走去。辰威的咒骂和辰宇的哭嚎声渐渐远去，最终消失。
祠堂内，气氛依旧压抑，但多了一丝尘埃落定的轻松。
“大长老。”辰远山转向激动得难以自持的大长老。
“家主。”大长老连忙上前，恭敬应道。
“从今日起，辰风的一切用度，等同族长继承人标准。不，在此基础上，再提高三成！”
此言一出，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。
“家族宝库，所有功法武技，对辰风无限制开放，任其挑选。”
“所有修炼资源，包括丹药、灵石、天材地宝，优先向辰风倾斜供应，不得有丝毫克扣延误。”
辰远山的话语，一句比一句震撼人心。
“是！谨遵家主令！”大长老声音洪亮，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。他知道，这不仅仅是对辰风的看重，更是对他这一脉苦尽甘来的肯定。
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辰风身上，羡慕、敬畏、嫉妒……种种情绪交织。
辰风的地位，在这一刻，真正凌驾于所有年轻子弟之上，甚至隐隐盖过了家主那个据说天赋异禀、常年闭关的亲儿子——名义上的少主。
辰远山最后看向辰风，眼神中带着审视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。
“辰风，你随我来。”
辰风微微颔首，目光平静无波，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他跟着辰远山，向祠堂后殿走去。
大长老也立刻跟上。
三人身影消失在厚重的殿门后，留下身后祠堂内一片喧嚣与沉寂交织的复杂景象。
……
辰风的住处，还是那个位于家族边缘地带、略显偏僻的小院。
但此刻，这里再无半分冷清。
院门大开，一队队下人正络绎不绝地进出。
一箱箱码放整齐、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珍贵药材被抬了进来。一卷卷闪烁着灵光、弥漫着古老气息的功法武技卷轴，被小心翼翼地送入书房。崭新的家具，精致的器皿，甚至连院子里的花草都被重新打理过。
几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，正躬着身子，满脸堆笑地向院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汇报着什么。那老者，正是刚刚从祠堂跟过来的大长老。
大长老此刻红光满面，看着这番景象，满意地点着头，不时叮嘱几句，生怕怠慢了辰家的这位“真龙”。
灵气浓郁的元石直接堆成了小山，光芒闪烁，几乎晃眼。
各色玉瓶里装满了不同品阶的丹药，散发出诱人的药香。
还有一卷卷功法武技，堆放在专门准备的架子上，灵光隐现。
这些资源，任何一件流传出去，都足以在青阳城引起不小的风波。
如今，它们像寻常货物一样，堆满了辰风的小院。
大长老站在院子中央，捻着胡须，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，亲自指挥着下人小心摆放，嘴里不停念叨：“轻点，轻点！这可是凝血丹，磕碰坏了药性，仔细你们的皮！”
“风儿啊，”大长老转过身，看向辰风，眼神里满是欣慰和热切，“这些只是家族库藏里先调拨过来的第一批，后续还有！功法武技你先看着，有什么不懂的，随时来问老夫，不，问师尊！”
他清了清嗓子，郑重其事：“老夫今日，便想正式收你为亲传弟子，不知你意下如何？”
辰风看着眼前这位为了自己奔波多年的老人，这些年受的冷遇和委屈，大长老是少数几个真心维护他的人。这份情谊，沉甸甸的。
他没有犹豫，躬身行礼：“弟子辰风，拜见师尊。”
“好！好！好！”大长老激动得连说三个好字，连忙上前扶起辰风，手都有些抖，“快起来！以后，老夫一定倾囊相授，绝不藏私！”
辰风应下。他明白大长老的好意，也感激这份看重，但他更清楚，自己真正的底牌和未来的路，系于丹田气海中那颗神秘的【混沌珠】。
送走心满意足、脚步都轻快许多的大长老后，辰风关紧了院门。
他站在满院的资源前，目光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元石和丹药，眼神锐利。
这些，将是他通往强者之路的踏脚石。
他没有急着翻看那些功法武技，而是走到一堆药材前，从中拿起一株通体赤红、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百年【赤阳草】。
心念微动。
丹田内的【混沌珠】轻轻一颤。
一股无形的吸力笼罩了【赤阳草】，药草瞬间化作一道红光，没入辰风体内，下一刻便出现在【混沌珠】内部那片灰蒙蒙的混沌空间。
辰风的意识随之沉入。
只见【赤阳草】进入混沌空间的刹那，就被浓郁的混沌气流包裹、渗透。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、融化，其中的药性精华被飞速萃取出来，而那些无用的杂质则被混沌气流直接湮灭。
转瞬间，只留下一团拳头大小、无比精纯的赤红色液态能量，悬浮在空中，散发出惊人的热力与纯净的药香。
外界需要武者花费数个时辰甚至数日苦功，小心翼翼炼化才能吸收的药力，在这里，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完成。
效率何止百倍！
更关键的是，经过【混沌珠】提炼出的能量，精纯到了极致，剔除了所有丹毒和杂质，可以直接吸收，没有任何后顾之忧。
辰风引导着这股精纯的赤阳能量，顺着经脉流淌向四肢百骸。
沉寂的【太初混沌体】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，贪婪地吞噬着这股纯净能量。体内的金色血液仿佛被点燃，奔腾的速度陡然加快，发出细微的雷鸣之音。筋骨皮膜都在这股能量的冲刷下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强化着。
仅仅炼化完这一株百年【赤阳草】，辰风就清晰地感觉到，原本坚固的修为瓶颈，已经松动了一大截。
这种提升速度，若是传扬出去，恐怕会让整个辰家的长老们都坐立不安。
“【混沌珠】……”
辰风压下心中的波澜，继续拿起下一株药材。
【冰心莲】、【龙血藤】、【紫纹参】……一株株在外界看来无比珍稀的药材，被他毫不吝啬地投入混沌空间，化作最本源、最精纯的能量洪流，源源不断地融入他的身体。
他的实力，如同脱缰的野马，开始了一日千里的疯狂飙升。
在炼化药材、提升修为的同时，辰风的意识也在不断探索着【混沌珠】的内部空间。
他发现，随着自己实力的增长，以及吸收炼化的能量越来越多，【混沌珠】内部那片混沌空间似乎也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。原本模糊不清的空间深处，开始有更多的光点闪烁。
意识靠近，能捕捉到一些极其晦涩、残缺的画面，还有一些如同烙印般深刻的古老文字片段。
这些信息断断续续，却隐隐指向更高层次的武技法门，甚至还有一些从未听闻过的古老炼丹手法和丹方。
“武技……炼丹……”
辰风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这【混沌珠】，不仅能逆天提纯能量，本身似乎就是一座蕴含无穷奥秘的无上宝库！
……
接下来的数日，辰风彻底进入了闭关状态。
除了必要的进食，所有时间都用来炼化资源，提升实力。
他的修为进展神速，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强大数倍。
家族送来的资源，在他手中如同流水一般消耗。那种惊人的消耗速度，让负责统计和调配资源的管事看得眼皮直跳，每次来送资源时，都小心翼翼地赔着笑，心里却在嘀咕这辰风少爷莫不是个吞金兽转世？但家主和大长老的严令在前，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，只能硬着头皮，继续满足辰风的需求。
这期间，自然少不了有家族子弟前来拜访。
其中不乏一些熟面孔，有过去对他冷眼旁观的，有言语讥讽过的，甚至还有当初跟着辰宇一起欺负过他的。
这些人如今都换上了一副谄媚讨好的笑容，提着各式各样的礼物，想要登门拜访，修复关系，攀附新贵。
对于这些人，辰风的态度只有一个——闭门不见。
他让下人直接挡在门外，礼物一概不收，话也懒得多说一句。
他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圣人。
恩怨分明，是他做人的准则。
昔日的冷眼与欺凌，他都记着。现在还不是清算的时候，但不代表他会忘记。
当然，有怨报怨，有恩也得报恩。
他特意找来了那个在他最落魄、食不果腹时，曾偷偷给他送过几次馒头的杂役下人。
那下人被叫到院门口时，还战战兢兢，不明所以。
辰风没有多说什么，直接给了他一大袋足够让他和家人后半生衣食无忧，甚至还能购买一些基础修炼资源的元石，外加一部虽然基础、但足以改变他命运的修炼功法。
那下人先是愣住，随即反应过来，激动得浑身颤抖，涕泪横流，跪在地上砰砰磕头，语无伦次地感谢。
辰风只是平静地看着，待他磕完头，便挥手让他离去。
他这么做，无关其他，只为求一个念头通达。
这天，辰风刚刚结束一轮修炼，感觉修为又精进不少，正准备继续炼化丹药时，家主辰远山派人传唤。
他整理了一下衣衫，来到了位于辰家深处，一座风格古朴、透着岁月沉淀的书房。
辰远山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，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古籍，似乎看得入神。
听到脚步声，他抬起头，放下古籍。“来了。”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，“坐。”
“家主。”辰风依言坐下。
“不必这么拘谨。”辰远山看着辰风，目光深邃，里面有审视，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流动，“你体内的封印，最近感觉如何？”
辰风心头微动，如实回答：“能感觉到比以前松动了一些，但似乎有一股更深层的力量在禁锢，距离完全破开，恐怕还很遥远。”
辰远山点了点头，脸上没什么意外的神色。
“太初混沌体，号称万古以来最强体质之一，蕴含天地初开的奥秘。这等体质，被封印，或许……并非完全是坏事。”
辰风没有接话，他知道家主叫他来，肯定不止是问这个。
“我们辰家，并非土生土长于这小小的青阳城。”辰远山的声音变得低沉，带着一丝追忆，“数百年前，辰家也曾是这片大陆上声名显赫的武道世家，门中强者辈出，威震一方。只是后来……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像是在组织语言，又像是在回忆那段尘封的历史。
“只因触碰了一个禁忌，一个与太古血脉相关的惊天秘密，导致家族遭遇灭顶之灾，顶尖高手几乎凋零殆尽，无数珍贵传承断绝，残余族人不得不远遁万里，来到这偏僻之地，隐姓埋名，苟延残喘至今。”
“那个秘密，事关重大，家族之中，只有每一代的家主和极少数核心长老才有资格知晓。”
辰远山将目光重新投向辰风，眼神变得锐利而凝重。
“你的出现，觉醒了太初混沌体，或许是我辰家数百年沉寂之后，重新崛起的希望和契机，但同样……也可能为家族引来比当年更加可怕的灾祸。”
“太初混沌体的秘密，一旦彻底暴露，足以让整个大陆的所有顶尖势力为之疯狂，不惜一切代价。”
“家主，”辰风忍不住开口，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，“那封印……”
“封印并非我辰家先辈所为。”辰远山摇了摇头，神色复杂，“具体的缘由，即便是家族最古老的祖训记载中，也只有零星、模糊的提及。似乎……与‘混沌’本身有关，与一场据说覆灭了无数太古神魔的‘太初之战’有关。”
混沌？
太初之战？
辰风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。
这两个词，让他瞬间联想到了自己丹田气海中的那颗【混沌珠】！难道这之间……
辰远山似乎察觉到了辰风的异样，但他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。
“这些隐秘，对现在的你而言，还太过遥远，知道了反而会成为负担。”
“你眼下最重要的任务，就是不惜一切代价，尽快提升实力。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，才能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。”
“家族会倾尽所有资源支持你，但未来的路，终究要靠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。”
辰远山站起身，走到窗前，双手负后，望着窗外。
“去吧。有什么修炼上的需求，或者其他需要，直接去找大长老，他会全力满足你。”
辰风起身，恭敬地行了一礼，然后退出了书房。
走在返回小院的路上，辰风的脑海中依旧回荡着家主辰远山的话语，心绪起伏，久久难以平复。
家主透露的信息虽然不多，却如同掀开了冰山一角，指向了一个无比宏大、也无比危险的远古隐秘。
家族曾经的辉煌与没落。
那个与太古血脉有关的禁忌。
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神秘封印。
覆灭了无数神魔的太初之战。
还有……混沌。
这一切的一切，似乎都与自己，与那颗神秘的【混沌珠】，有着千丝万缕、无法割裂的联系。
一个巨大的谜团，正笼罩着他，也笼罩着辰家的命运。
辰风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。
他有种强烈的预感，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了。一个远比青阳城内家族争斗更加波澜壮阔、也更加凶险万分的世界，正在缓缓向他展露狰狞的一角。
他需要力量！
需要更强！更强的力量！
只有足够强大的力量，才能让他拨开眼前的重重迷雾，解开所有的秘密，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，守护自己在意的人。
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，目光坚定，径直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。